笨拙的身影作文
觸動我內心最深處的,不是什麼挺拔美麗的形象,而是一個令人捧腹大笑,居然有點笨拙的身影。
上週,醫院確診了我的腳趾骨折。因為疫情,加之疏忽大意,我這毛病拖了近兩個月。醫生説,趾骨斷面已開始硬化,必須立即手術以防止惡化。
工作繁忙,遠在惠州父親最近一直不知我病的詳情。媽媽和我是故意隱瞞他的,怕他擔心。眼下如果父親知道我要手術,定會焦慮得徹夜不眠的。媽媽説,更是不能告知他啊。
週五下午手術結束後,我被推出來,麻醉使我整個人昏沉沉的。驚醒我的是父親熟悉的聲音:“哎呀!這麼大事你們也不告訴我,聽説寶貝住院了,真是急死我了……”隨後,父親腆着大肚子進來了,一邊嗔怪媽媽,一邊小跑着來到我的牀邊,彎着腰問我疼不疼。
手術後身子有點虛弱,我不耐煩地揮揮手:“我——想睡覺。”父親見我不理他,就把雙手背在身後,四周看看,想了半天,又問:“要不要給你拿本書看?”鼻子上插的鼻氧管,監測血壓心跳的儀器壓得我不敢亂動,叫我怎麼捧本書來看呢?我沒理會父親,索性側過身子睡了去。父親打老遠從惠州跑回深圳,熱臉碰了閨女的冷屁股,想來他一定是肚子裏憋着一股氣,不知道何時走開了。
兩日後,醫生讓我做出院拍片檢查。“來來來,我買了對枴杖……”父親龐大而熟悉的身影快步閃了進來,他左手提着對拐權,右手推着輪椅,一幅急匆匆的樣子。不知咋的,病房門口竟然有一灘水。父親的鞋“嘎吱”一響,他整個人向後倒去,雙手在空中慌得亂摸,幸得站住,卻又閃了腰,崴了腳。人到中年的父親腰腳本來就有多年的舊傷,這一扭疼得他齜牙咧嘴,捂着腰跌撞着出了病房。母親趕忙跟了出去。“哎——盡幫倒忙啊!”我心想。從住院部到門診大樓,我一直都沒和父親説話。
到了拍片室,醫生叫我從輪椅上站起來,躺到那牀上。勿忙中我掉落了鞋子,左腳試探性地點了下地,生涼的——“呢?你踩着我的鞋吧。”父親立馬脱下鞋,我一聲沒吭,毫不客氣就踩了上去。父母攙扶我坐到牀上,冰塊似的牀咯得我下肢生疼。
“我們出去了哈——”拍拍我的肩,父親攙挽着母親的手,光着的腳跟點在地上,輕輕地,快速地,換成了穿鞋的腳。父親的重心壓到母親手上,他另一隻手像划水一樣在空中扒,連蹦了幾下。父親高大而略帶臃腫的身影,此刻顯得是如此的笨拙,以至於我看了哭笑不得。父親突然停住,雙腿微曲,捂着他佝僂的背。哇!——一定是剛剛在病房裏閃得不輕。
拍片室裏黝暗得很,從我這兒看去,只見到一個黑糊糊的影子。父親彎着腰,一手摸索着牆,一步步艱難地朝門口挪去。父親用光着的腳如蜻蜓點水般借力前挪,哪顧得上空調房地板的冰冷,他每走一步,都劇烈地搖晃一下……不過十來步的距離,我卻覺着漫長得像過了一個世紀。
門終於關上,掃描燈“咯”的一聲打開了,照在我的腳上,這才把我的注意力從父親笨拙得可笑的身影上轉移過來。
不知父親纖細的小腿怎麼支撐得起他那高大的身軀?不知他滿身舊傷的身體如何擔起了整個家庭的重擔?四十八個鐘頭不到,深圳到惠州居然跑了兩趟,來回一次最少也要四個小時!……父親笨拙的身影,現在回想起來,還令人捧腹大笑。可正是這樣的一個父親,他就像一輪太陽,即使烏雲密佈,他也要給女兒温暖和希望;他就像一種信念,即使處境艱難,他也要給女兒勇氣和力量;父親就像一盞漁燈,即使前方黑暗,他也要給女兒光明和方向……
腦海裏永遠銘刻的那個笨拙身影,是父親對女兒一往情深的愛的定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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