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歌唱为话题写一篇作文
潋滟双湖上的风,吹散了苇堆,多少事沧桑巨变,往来过客来了又回。时光像藏在黑暗中柔弱的手,多少个秋一恍惚,物换星移。
河边浅水处刚绽叶的芦苇,飒飒摇响,与春风缠绵细语,歌唱着一首朦胧的歌。厚重的铁门上锈迹斑斑,昭示着时间的印记。轻轻推开,水泥地粗重地喘息着,盖着一层干枯杂乱的苇眉子。
房间里是积灰的家具,靠墙边的是一张张苇席子。水泥抹的外层有许多剥落的伤疤,露出里面的砖墙,厚重沧桑的砖墙在风雨下呻吟,却仍挺立。放下送来的蔬果,卧室里是姨婆坐着的呆滞的身影,斑白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忽明忽暗。
在记忆里,在那寒冷的冬天里,每当芦苇收获时,姨婆的忙碌,姨婆的苇编织,也随之接踵而至。
她用她那在冬日里常会皴裂的手,选取湖畔上那些粗壮的芦苇,削去芦花,捋去苇衣,然后把洁净的苇杆摊放在晒谷场上,再用碾子压,直至苇杆裂开,还得用手剥开,还得放上东西压平实一一这样,就制成了苇眉子。
“改革春风吹满地哟~”在家乡这边,歌词改用了粤语,歌声也格外的悠扬。在祖国的召唤下,姨婆辛勤工作,把编苇席子作为了自己的终生志业。“苇席子,可凉快了!”姨婆,乃至全村人的文化水平一般不高,姨婆只会这样喊着,年轻时宛转清脆的嗓音在全村飘荡,像一支崭新的歌,冲破黑夜向黎明飞着。还是家乡美,还是中国好,巨大的用红字刷的横幅在村里飞着,姨婆看不懂,但她是喜欢这种解脱了的光明的,一切都像她唱的无字歌,生产和耕种,欣欣向荣。
姨婆沧桑的手,突然就出现在眼前,纷飞的思流,被一张清凉的苇席子隔断,定神,姨婆颤抖着递过一张苇席子,含糊的眼神表达这是回礼,我忙不迭地接下。仿佛是我们的到来扰动了她的长梦,她的双眼仿佛聚了焦,环顾四周,犹如被惊醒,晃悠悠地下楼,坐在藤椅上,捡起苇眉子,极其缓慢地编织着。父母没有阻止,三人呆呆地看着姨婆在院子中执着地“重操旧业”,尽管她早已把大部分回忆都忘却。
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
沟壑深深的双手,迎着阳光缓慢地移动着,像挤牙膏一样编出一点又一点,恍惚间,仿佛让我穿越时空,看见另一双洁白柔嫩的双手,一个粗辫子红脸庞的姑娘,捻着苇眉子,在烛光下,苇席子像流水一样倾泻出来,编来了温饱和生活,编去了匆匆的时光和岁月。她哼着歌儿。苇,上下翻飞不停歇,细编补,缀似水流年;烛,微散莹莹三尺光,亮风雨,照点点岁月;席,柔嫩细密堪可藏,轻舞动,蕴不悔时光。姨婆用一双手,编织着对未来的梦。她照顾过妈妈,也照顾过我——回忆中的栀槿暖夏,伴随着芦苇淡淡的清香,伴随着姨婆轻轻的歌声。双湖两岸都有芦苇,护送着流水,缓缓流动。流水哗哗,芦苇沙沙,仿佛是情意绵绵对唱的情歌。流水在芦苇旁流动着,一副耳鬓厮磨的模样。姨婆没有见识过祖国的大好河山,她只识得田中的阡陌和村里的蓝天,但每当我朗读一些简短的爱国课文时,她总是轻轻哼起歌来,像是触动了心中的一轮红日,有白鸽飞舞的广场,有红旗飘飘的大道……
而现在,姨婆已经忘记了吧。深夏的落日,像千古志士的一腔碧血洒向大地,西域美人婀娜舞动的眉心红点向天空,苇像利剑直指长空,仿佛在歌唱遗忘的岁月。她再也回忆不起她心中存在的对祖国的热爱,她的苇眉子散落一旁,她只剩下模糊的歌声,失神的双眼,跳动的火苗已经渐息,回忆像散乱的苇席子,一根苇一根苇从时光中抽去,只剩最后一根,也会渐渐滑落,抓不住。
望着姨婆再度呆滞的背影,我抚摸着她最后送给我们的席子,感受指尖的冰凉,有时光,流回了不可窥见的鸿蒙太空,随着银河缓缓舞动。姨婆只挂念,席子还有人编么?歌还有人唱么?还有,还有……
夕阳下,她抓着最后一根苇,哼着最后一首歌,任时间的洪流把她冲走,只是执着地抱着一份无法割舍的复杂的情,把它刻在了原地。
苇眉子被风拨动,唱着姨婆未唱完的歌——歌唱她对春风的热爱,歌唱她对家乡热爱,歌唱她对编席的热爱,歌唱她对亲人的爱,歌唱她逝去的那个青春,在蓝天下苇眉子舞动着,她脸颊飞红,向着湖水唱着歌……
姨婆手上的沟壑篆刻着她的热爱,那是她写给生活的情诗,那是她用一生去谱写的歌,那是她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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