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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鑑定的親情作文

一、失而復得

不能鑑定的親情

阿珍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

她跟兒子周定國在市郊租了一間價格低廉、位置偏僻的小屋。

每天一早,阿珍由兒子定國用自行車帶進城裏賣報紙,她在每張報紙裏夾帶了一張小紙片,那是一份尋人啟事,上面還附了一張照片。照片上那個面目祥和的男子就是阿珍失蹤多年的丈夫周貴。

當年周貴外出打工,誰想竟一去不歸,從此杳無音訊。

十幾年過去了,周貴依然下落不明。

這些年來,阿珍一直沒有停止對他的尋找。

周定國大學畢業後去了父親當年打工的那個城市就職,阿珍也跟到這裏,邊打工餬口,邊查找丈夫的下落。她讓兒子打印了好多份尋人啟事,在賣報紙的時候分發給路人,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能探尋出周貴的下落。

周定國下班後也來幫忙,母子倆天天奔波於人流密集處,可是好些日子過去了,他們依然徒勞無功。

這天晚上,周定國照舊騎車帶着母親返回他們住的城郊小屋。

路上,周定國對母親説:“媽,我看咱們還是別瞎耽誤工夫了,你都找了十幾年了,爸要是能回來早就回來了。這種情況不是他有了外遇不想回來,就可能已經遭遇了不測。”

“呸呸,你個烏鴉嘴,不許胡説!”阿珍在兒子後背上拍了幾巴掌,“你爸他一定活着,我有感覺,他遲早會回來與咱們團聚的。”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周定國忽然看到前方路面上橫卧着一個黑乎乎的影子,他趕緊把車停住,對母親説:“好像是個人啊!”

阿珍擔心地説:“該不是喝多了吧?走,去扶他起來,躺在路上多危險。”

周定國走上前,伸手一碰那人的身體,覺得濕濕黏黏的,他把手拿到眼前一看,不由驚呼起來:“是血,他受傷了。”

阿珍打開手電一照,發現那是一個重傷昏迷的男人,臉上血肉模糊,看不清容貌,手裏還緊攥着一張紙。

“快送醫院!”

兩人把這個負傷的男人送到醫院。

醫生説這男人被車撞成重傷,生命垂危,需要進行緊急搶救,要先交數千元的醫藥費。

肇事司機已經駕車逃逸,這人身上不但沒有分文,而且連個身份證明都沒有,肯定沒法找到他的家人或朋友,看來他不僅被車撞了,而且還遭到了洗劫。

阿珍忽然想到:“他手裏有一張紙,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那張紙居然是阿珍沿街分發的尋人啟事。

阿珍感到奇怪:“他拿着這個幹什麼?”

周定國倒覺得沒什麼:“咱們發了那麼多份,可能他順手接了沒扔掉。”

這下母子倆可犯了愁:找誰去交這筆錢呢?

阿珍一咬牙對兒子説:“不能見死不救,這錢我們先墊上,等他醒過來,應該會把錢還給咱們的。”

經過數小時的緊急搶救,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告訴阿珍母子,病人已脱離生命危險,但由於頭部受了撞擊,短時間內可能會喪失活動能力和語言功能,能否完全恢復正常還要看以後的調養康復狀況。

阿珍母子來到病房,眼見着醫生揭開一層層紗布,露出那傷者的本來面目。

阿珍死死盯住那人的臉,表情忽然激動起來,“他……”她嘴角抽動着,語無倫次地對周定國説,“他是你爸爸。”

這個意外結果讓周定國也大吃一驚。

阿珍拿出那張尋人啟事,指着上面的照片説:“你看看,是不是長得一樣?”

周定國依稀記得爸爸的模樣,再接過照片仔細端詳,覺得的確有八九分相似之處。

周圍圍觀的病友和護士也紛紛認為這人就是照片上的人。

阿珍一頭撲在那人身上放聲痛哭起來:“阿貴,這麼多年你跑到哪裏去了?我硬撐着一直騙自己説你還活着,可心裏差不多要絕望了,想不到你真的回來了。”

阿珍已經泣不成聲,可那受傷的周貴卻痴呆呆的,説不出話來,而周定國的態度極為冷淡,非但沒有像母親那樣激動興奮,反而流露出幾分牴觸排斥的情緒。

他一把拉起阿珍説:“媽,先別急着認親。我知道你思念心切,可也不能這麼草率啊,還沒最後確定呢。我就覺得他不是我爸,只是長得有點像,你再仔細看看。”

這一説,阿珍立刻冷靜下來,她抹了一把眼淚,又把那躺在牀上的男人上下打量了好幾遍,見那人看上去比照片上的周貴年紀長一些,臉上多了些皺紋,還有那被撞傷後臉上新添的眾多傷痕,這都使辨認結果打了不小的折扣。

阿珍忽然想到一點:“對了,你爸額頭上有塊胎記,就在這個位置。”

她伸手向那病人頭上指去,卻一下子呆住了——本該有標記的位置現在被一條長長的疤痕佔據着,根本看不到本來面目。

這一下不但沒能證實周貴的身份,反而讓兒子抓住了新疑點:“你看他這條疤,是舊傷,我爸的照片上就沒有。”

“也許是他後來受的傷。”阿珍心裏開始猶豫起來,畢竟丈夫是不可以隨便亂認的,她穩定一下情緒,又説,“你説的也對,是該先確定一下身份。給你大姑打電話,讓她從老家過來認人,他的姐姐應該不會認錯吧。”

不能鑑定的親情(2)

二、親子鑑定

聽説失蹤多年的親人找到了,周貴的姐姐星夜兼程趕到了醫院。

經過仔細觀察辨認,她也基本認定此人就是周貴。

“不是他還能是誰呢?我就不信世上有長得那麼像的兩個人,除非是雙胞胎。他在外面風風雨的這麼多年,相貌難免會有些變化,何況他還被車撞得這麼嚴重,弄壞胎記,添幾道傷都是難免的……”

姐姐的話讓阿珍心裏有了底,可兒子周定國依然固執地認為那不是他爸爸。

“你這孩子咋就這麼犟呢?你大姑都認他了,你怎麼還説不是?”

“我就是跟他沒有父子的感覺。再説,就算他真是我爸爸,他拋棄了我們這麼些年,連封信都沒有寫過,在我們最困難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在哪兒?”周定國忽然提高了音調,指着周貴大聲質問,“要不是這次他被撞倒在我們跟前,恐怕再過十年你也找不到他。”

周貴的嘴脣微微抽動,似乎也很激動,卻説不出話來。

阿珍急忙替他辯解:“也許他確實有難處,不管怎樣他畢竟是你爸啊。”

“他不是,就算他是,我也不認!”周定國説完憤然離去。

阿珍見周貴大口喘息着,情緒有些波動,就安慰他説:“別擔心,兒子只是心裏一時轉不過彎來。你不在這些年,他天天説想你呢。不過孩子説的也有些道理,這麼多年你到底去哪兒了,咋也不捎個信回來呢?你知道這些年我們娘倆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阿珍坐在周貴身邊,對他講述起這些年走過的艱辛歷程。

她跟周貴原本相親相愛,共同擁有一個幸福和睦的家庭。可是,兒子周定國的到來卻給這個家庭揹負上沉重的包袱。因為周定國是個天生的殘疾兒童,從小得了一種怪病,雙腿嚴重畸形不能走路。夫妻倆四處奔波為孩子治病,傾盡全部家當仍然無法支付鉅額醫藥費。後來周貴所在的單位破產,他失去了工作,全家的生活陷入嚴重困境中。

為了養家餬口,給兒子看病,周貴只好去外地打工賺錢。

周貴是個司機,他為了能多賺錢,經常接那些艱苦的長途貨運工作,一年到頭在各地四處奔波,只在節假日才回來幾次,把錢交到家裏。

那年春節,周貴和以往一樣開車離家,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過。

周貴失蹤後,阿珍母子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連生存都成了問題,更別談看病了。

這樣含辛茹苦地熬了幾年,終於盼來了希望。不知是哪個好心人把她家的情況反映給報社,記者對阿珍的家庭做了一番採訪後在電視裏做了報道,以向社會求助來解決周定國看病的困難。

他們母子的遭遇得到了大家的同情,很多好心人捐款為他們湊醫藥費,尤其是一個沒留名字的好心人寄來一大筆捐款,這才湊足了醫藥費;又有一個京城的著名醫生親自過來為孩子做手術,這才使得孩子的腿最終得以痊癒。

阿珍欣慰地對周貴説:“現在孩子的腿也治好了,還考上了大學,找到了工作,我心中始終不能放下的就是你。老天可憐我,把你送回我身邊,我們一家又團聚在一起了。”

周貴嘴裏依依呀呀地想要説話,卻什麼也説不出來。

“你放心,不管有多難,我也要把你治好,治不好我就伺候你一輩子!”

從這天起,阿珍每天奔波於醫院中,為周貴做可口的飯菜,親手給他餵食,幫助他換洗衣物。

周定國雖然很看不過眼,卻也不多説什麼,只是默默幫助母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不時對周貴投以敵視的目光。

在阿珍的精心照料下,周貴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已經逐步好轉,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

阿珍張羅着辦出院手續,要把周貴接回家。周定國終於按捺不住:“媽,你真打算讓他回家住?”阿珍態度很堅決:“他是你爸,怎麼不能回家?”

“我説過他不是了,我證明給你看。”這時屋子裏剛好只剩下他們一家三口。周定國把病房的門關上,從衣袋裏拿出一張紙來舉在阿珍眼前。

阿珍迷惑地問:“這是什麼?”

“親子鑑定!”周定國打開紙張對母親説,“上週我趁你不在,推着他一起去做了鑑定,現在結果出來了,他根本就不是我爸爸,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阿珍臉色陡然陰沉下來,周定國繼續説:“要不是你非要接他回家,我也不會把這鑑定報告給你看。媽,我不是不近人情,可是你不能為一個毫不相關的人無限付出啊。我們送他到醫院,還給他付了醫藥費,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咱家本來就很困難,不能再添累贅了。”

阿珍拿着親子鑑定報告,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冷冷地説:“他確實不是你爸,可他是我的丈夫!”

周定國焦急地説:“媽,你別犯糊塗,這可是有科學依據的。”

阿珍長歎一口氣,一臉無奈地説:“既然你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那我就只好把這最後一層窗户紙捅破了。親子鑑定判定你們不是父子,那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是我們的親生兒子,你是個棄嬰!”

周定國驚得目瞪口呆。

阿珍接着説:“當年我在醫院生下的孩子是個死胎,你是你爸從醫院座椅上撿來的。你是因為天生雙腿殘疾才被親生父母扔掉的。我們倆把你帶回家當親生兒子撫養,還給你治病。你爸就是為了給你籌集醫藥費才出門打工賺錢的。你想一想,當初我們要是也怕添累贅,不去收養你這個毫不相干的人,你會不會活到今天?你再找人科學地鑑定一下咱們一家三口的親情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張親子鑑定的紙在阿珍手裏劇烈抖動着。

“媽,別説了,兒子錯了。”周定國鼻子一酸,眼眶濕潤起來,他把阿珍手中的親子鑑定搶過來撕個粉碎,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阿珍面前,“媽,你們對我的恩情今生今世我都報答不完,我永遠都是你們的親兒子。”然後,他又對病牀上的周貴説:“爸,原諒我的自私,我今天就把您接回家。”

周貴艱難地抿着嘴脣,似乎想表達什麼,卻力不從心,只能不停地眨着眼睛,然後便有兩行滾燙的淚珠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不能鑑定的親情(3)

三、假夫真情

一場風波終於平息。

阿珍母子倆把周貴接回家,無微不至地照顧他。

每天,阿珍都用輪椅推着周貴一起上街賣報,閒暇時就跟他講他們幸福甜蜜的往事。

這一天是情人節,阿珍推着周貴閒逛,看到滿街都是拿着玫瑰花的青年男女,便在周貴耳邊低聲説:“你還記得嗎?初戀的時候,你也給我送過花呢。那時候沒有什麼紅玫瑰,每次路過山坡,你都採一大捧野花給我,我最喜歡的就是那一種。”阿珍指着旁邊草地中零散開放的幾朵粉紅色的小花,“現在回想起來原來你也很浪漫呢。”

這時,周定國騎車過來給她們送盒飯,阿珍把輪椅停在路邊,叮囑周貴不要亂動,然後去接盒飯,卻聽到身後撲通一聲響,回頭一看,發現輪椅翻倒了,周貴摔在了草地上。

阿珍匆忙跑過去扶起了周貴,嘴裏埋怨着:“告訴你不要亂動,沒摔壞吧?”

周貴嗚嗚地叫着,把一隻手高高舉了起來。

阿珍驚喜地喊道:“你的手能動了?”再看他手裏攥着的是幾朵小花,正是阿珍喜歡的那種,原來他是為了去採花才弄翻輪椅摔倒的。

“送給我的?”阿珍問。

周貴吃力地點點頭。

阿珍接過花朵興奮地轉身,對趕來幫忙的周定國大呼小叫:“你爸他能動了,還給我送花呢!”阿珍像個孩子一般歡呼雀躍,臉上洋溢着久違的幸福感。

周定國把周貴扶上輪椅,緊握着他的手説:“我媽很久沒這麼開心了,謝謝你。”

周貴在阿珍母子倆的照顧下身體一天天康復起來,不但雙手行動自如,腿腳也開始有了適度反應,唯一沒有進展的是他還不能開口説話。

一天,阿珍在自己賣的報紙上看到一則尋人啟事,上面登的竟然是周貴的照片,可那失蹤人的名字卻叫何其道,再仔細看那照片,跟自己帶回家的“周貴”長得是一模一樣,尤其是額頭上那道疤痕,更讓阿珍內心感到不安。

莫非真的認錯人了?

阿珍把這事兒跟兒子説了,周定國的態度卻來了大逆轉,一口咬定他們接回家的一定是爸爸周貴,還勸母親不要多事:“媽,咱家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只要咱們娘倆不聲張,沒人知道他在這兒。我絕不允許別人再把我爸從你身邊搶走!”

這天晚上,阿珍輾轉反側了大半宿,內心充滿了矛盾。她明白兒子的用意:自己在這個領回家的“周貴”身上已經傾注了太多的感情,如果人家來認親,萬一家裏這個男人不是真的周貴,自己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要破滅,可如果就這麼瞞着,那豈不是讓別人家庭破裂、骨肉分離嗎?

阿珍下定了決心,她寧可自己承受痛苦也不能拆散別人的家庭,她按報紙上那則尋人啟事的聯繫方式撥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她聽説有了何其道的下落,便詢問了他現在的情況。聽阿珍説他不能説話,癱瘓在牀時,那女子立刻提出要上門相認。

阿珍的家門口開來一輛麪包車,登門拜訪的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看年齡像是他的女兒,她拿出了何其道的各種身份證明,原來這何其道還是個有錢的大老闆呢。

其實不用看什麼證明,從“周貴”的眼神中,阿珍已經看出他跟這女人一定認識。

阿珍的心立刻沉了下去,看來當初兒子的判斷是正確的,自己確實是認錯人了,這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人。

那年輕女人要帶何其道去大城市找專家進行更好的救治。

周定國堅決不允許她把人帶走,他説:“媽,不能就這麼讓我爸走了,誰知道那些證件是真是假?等查清楚再説。”阿珍攔住了他,對那女人説:“你先在外面等着,我為他簡單收拾一下東西。”

眾人都到門外守候,屋子裏只剩下阿珍和何其道。

見這場短暫的美夢就要醒來,阿珍感到空前失落。雖然這不是自己真正的愛人,可畢竟照顧了這麼久,他已經在阿珍心中佔據了重要的位置。

阿珍為他更換了新衣,親手為他洗了臉,又把他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然後仔細端詳着他的面孔,歎了口氣説:“你女兒在外面等你,很快你們就會一家團聚了。”

阿珍正要伸手去推輪椅,雙手卻被何其道緊緊抓住,他用力搖着頭似乎不願意離去。阿珍用力把手拽了出來,對他説:“走吧,你不屬於這裏,應該回去過更好的生活。”

阿珍推着輪椅出了門,看着司機和女人把何其道扶上了汽車。

阿珍和兒子周定國站在門口為他們送行。

看着那麪包車漸漸遠去,阿珍強忍着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回到屋裏,阿珍忽然發現自己給何其道織的新圍脖落在了桌子上,便叫來兒子説:“快追上去,把這圍脖給你爸帶上。”

周定國拿着圍脖快步追上大道,見那麪包車已經遠去,可奇怪的是,那輛車沒有向高速公路方向行駛,而是開上了山路。

周定國覺得事有蹊蹺,於是叫了一輛出租車緊跟了過去。

麪包車開上了附近的一座荒山。

出租車把周定國拉到山下就不肯上山了。周定國下了車,抄近路向山上爬去。

不能鑑定的親情(4)

四、多重祕密

麪包車停在了山頂,開車的司機和那年輕女人一起把何其道從車上拖到山崖邊。

女人對何其道冷笑着説:“你的命可真大,上次居然沒被車撞死,幸好我發了尋人啟事才找到你。這回你不會這麼幸運了,這裏馬上就會發生一起意外,你會失足從山頂滾落下去。”

女人説完,揮了揮手。

司機走過來拽着何其道的衣領,要把他推下山去。

何其道雙手夾住司機的胳膊拼力掙扎着,竟然大聲呼喊出來:“救命!”

尾隨而來的周定國聽見這邊的求救聲,立刻衝上來制止司機行兇,兩人扭打在一起。

周定國剛剛爬山上來,體力不支,很快被司機撲倒在地上,那女人也來幫忙按住周定國的手腳。

司機獰笑着用力掐住周定國的脖子,忽然他大叫一聲,眼珠一翻,歪倒在一邊。

在司機身後站立着手拿石塊的何其道。

“你……你能動了?”女人驚慌地望着何其道。

現在是兩個男人對付她一個女人,女人見勢不妙,倉皇向山下逃去。

經過這一番殊死搏鬥,何其道不但行動恢復了自由,還能開口講話了:“其實前些日子我就已經能講話了,我不想讓你母親知道,就繼續假裝下去。”

周定國指着暈倒的司機説:“他們是什麼人?怎麼對你下狠手?”

何其道憤憤地哼了一聲説:“那女人不是我女兒,是我的情人。他跟我的司機勾搭在一起,想要謀騙我的財產。我已經有所察覺,準備這次回去就處理這件事,誰知他們卻跑到這裏對我暗下毒手。上次那女人讓這傢伙開車撞傷了我,幸虧你們母子相救,我才保住了性命。想不到他們賊心不死,又把我騙出來,還想除掉我,這次又是你救了我。我會永遠感激你們的。”

“別客氣了,爸……不,何叔。”周定國話説了一半,意識到不對,苦笑着,“你看我都習慣叫你爸了,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冒牌貨,因為我爸周貴他已經死了。”

沒想到周定國的心裏也裝着一段祕密。

“好幾年前的一天,有人來我家帶來我爸周貴的身份證和駕駛證,説他的車在外地出了車禍,他們從燒燬的汽車中找到了他的證件。那天我媽出去打工,就我一個人放假在家,我哭着把那些證件全都燒了,沒跟我媽透露一個字。後來,我在外地讀書,我媽把房子賣了用來還債和交學費,她自己就在各地打工尋找我爸的下落,我們就再沒回過老家,就算有人再去通知我爸的死訊也找不到我們。雖然我媽四處奔波,找得好辛苦,可這件事我一直瞞着她。我知道,我爸是她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如果連這點希望都不留給她,那實在是太殘忍了。所以,她錯把你當做我爸時,我一直拒絕接受你,其實我心裏也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可後來知道我媽和我爸無私地養育了我這個棄兒時,我決定將錯就錯接納你,為了我媽能得到精神上的寄託,也為了那些曾經幫助過我的人。可惜你還是暴露了真實身份,老天又跟我媽開了個大玩笑,看得出來她很傷心失望,不過我相信憑她的堅強個性一定會挺過來的。”

周定國講述完心中的祕密,望着何其道問:“有件事我不能理解,你既然已經神智清醒,為什麼不回去過你的富貴日子,反而繼續跟我們一起吃苦受累。”

何其道説:“因為我從你們這裏找到了一樣我丟失很久的東西。”

周定國不解地問:“是什麼?”

“親情。”何其道意味深長地回答他。

周定國點點頭:“我媽説得在理,科學只能鑑定血緣關係,親情是需要用心衡量的。誰會想到像我們這樣三個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人會有如此深厚的情誼呢?”

周定國把帶來的圍脖遞給何其道説:“這是我媽親手為你織的,戴上吧。雖然你不是我的真爸爸,可我媽媽對你已經有了真感情,也希望你以後能來看看她。”

何其道小心翼翼地把圍脖圍好,跟周定國道了別。望着周定國離去的背影,何其道心中默默唸叨着:我也有一個祕密沒告訴你,其實我真的是你爸!

何其道的腦海裏浮現出一段埋藏很久的回憶:那年春節,外出歸來、身心疲憊的周貴實在忍受不了殘疾棄兒給家裏帶來的沉重負擔,他跟阿珍提出要把周定國送到孤兒院去,阿珍堅決反對,本來相愛和睦的夫妻卻因為孩子的歸屬而發生了激烈爭吵。最後,周貴假意被阿珍説服做出妥協,答應繼續外出賺錢為孩子治病,可他這一去再也沒回來。

為了甩掉家庭包袱,周貴決定玩失蹤,來來往往走過好多城市,卻沒給家裏寫過一封信。

後來,在一次運貨途中他遭遇了搶劫,歹徒在他頭上砍了一刀,搶走了他的錢包,還劫走了他的貨車,卻不料那車出了意外撞車了,車上裝的易燃氣體爆炸起火,把搶車劫匪燒得面目全非。救援人員在汽車殘骸裏找到他被搶的錢包,發現了裏面的證件,錯把他死亡的消息帶回家裏。

而倖免於難的周貴因無法賠償貨主的鉅額損失,又去了一個邊遠城市打工。接下來幾年,周貴的發展一帆風順,他有了自己的公司,成了一個富有的老闆,並改名叫何其道,找了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做情人。發跡的周貴似乎忘記了家鄉的髮妻和養子,直到有一天他從電視裏看到阿珍辛苦養大殘疾兒子並向社會尋求救助的新聞報道,他終於良心發現,內心感到無比愧疚,於是他匿名捐了一大筆錢幫助周定國做手術,又暗自捐助他讀完大學。

接着,情人的背叛讓他心灰意冷,他打探到阿珍母子所在城市,就悄悄趕來,準備把自己的全部財產都轉交給他們,來彌補他這些年欠下的良心債。

早就對他的財產有所圖謀的情人知道此事後懷恨在心,勾結司機欲置他於死地,卻沒想到陰差陽錯被阿珍母子相救。

在和阿珍母子重新相處的短暫日子裏,他更加感受到了阿珍這個平凡女人的偉大。

現在,他心裏彷徨不定:自己是應該勇敢地承認錯誤,重新回到他們母子身邊,去體驗久違的家庭氛圍呢,還是為了不讓阿珍心靈再度受到創傷,永遠隱藏那段不光彩的歷史,讓她繼續尋求心中那份遺失的美好呢?

周貴陷入沉思之中。

不能鑑定的親情(5)

五、親情迴歸

一切又恢復到從前的樣子。

阿珍仍然每天在賣報紙的時候散發尋人啟事。

只是她望着啟事上週貴的照片發呆時,眼前時常會跳出另一個容貌相似的形象來。

這天晚上,她和往常一樣,跟兒子回家,卻發現門把手上插着一束色彩豔麗的野花。

阿珍一愣神,不由脱口而出:“周貴?”

“是我。”那個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現在門前,可這回她卻沒有魯莽相認,而是仔細打量一下來人的臉,在他額頭上發現了一條疤痕:“老何,是你啊,差點又騙了我。”

“何其道”卻堅持説:“有很多證據可以證實我就是周貴,比如這束野花,你想想看是不是當年我常送給你的那些花。”

阿珍搖搖頭,笑着説:“感謝你的一片好心,可你騙不到我。送花的事你坐輪椅的時候我給你講過。”

“那你再聽聽這些。”“何其道”接着説下去,“我叫周貴,小名喜子。我工作的單位跟你們廠子就隔了一道牆,我經常主動為路過的你修理自行車。其實,我是特意等着你的,因為每次在你到來之前,我都往路上撒了碎玻璃,目的就是找機會跟你多見面。這些要是還不足為證的話,我還知道你的後背上有一塊燙傷,是那年你們廠房失火,我從火海里把你背出來,而你用後背為我擋住一根被燒掉下來的橫樑,這件事讓我們確定了戀愛關係……這些事我都知道,你説我不是周貴還能是誰?”

這一番只有周貴知曉的祕密由“何其道”嘴裏連珠炮似地講述出來,直聽得一旁的周定國目瞪口呆。

而阿珍的表情則變得激動萬分,她深深凝望着“何其道”的臉,聲音顫抖着説:“阿貴,真的是你?可‘何其道’……”

“‘何其道’也是我,是我後來改的名字。”周貴解釋着,“我對不住你們母子倆,説來話長,我有好多事要跟你們講,咱們進屋聊吧。”

周定國打開門,三人進到屋裏。

門關上了,屋子裏的那盞燈卻一直亮着。

這一晚對於阿珍一家三口來説,註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