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可以作文
如果瀑布的水逆流而上;如果子彈退回槍膛;如果蒲布公英的種子從遠處飄回,聚成傘的模樣;如果我可以,還站在你的身旁……
——題記
小時候,我家巷口的梧桐樹旁,立有一家書店。它從上到下,裏裏外外,都是用實木裝修的。走進去,木的清香撲面而來。高高的書架上陳列着各種書籍,從兒童讀物連環畫,到百看不厭的名著經典,樣樣都有。明亮的黃色護眼光從天花板上灑下來,映照在書上,一種寧靜淡泊的氛圍彌散開來。那時候的梧桐樹還不比書店高多少,它倆緊緊依偎着,顯得格外可愛。
可那時,我卻厭惡透了這裏。
每至週末,母親便將我連哄帶騙地拖來。從家到書店這不足百米的路程,我幾乎是哭着走完的,腦海裏滿是剛才的喜羊羊與灰太狼,熊大熊二光頭強。覺得到這種無聊之地,簡直是浪費我看動畫片的時間。但一進門,面對那掉根針都能聽到的安靜,我識趣地閉了嘴,小聲地啜泣着,只是用朦朧的淚眼瞪着母親。
母親一將我扯進門,便不再搭理我。她從那書架的第五層,熟練地取下一本《紅樓夢》,坐在擺放着小吊蘭的桌邊,一動不動地閲讀——那小吊蘭也是剛剛發芽——閒着也是閒着,我憤恨地抹乾眼淚,鑽窟窿打洞地尋找漫畫書。然後,我坐在一個角落裏,把它從頭到尾一遍遍地翻過,幾乎每幅畫面都爛熟於心,覺得這樣才是到書店裏來唯一的補償。
或許是因為漫畫書有限,我已讀遍,又或許是因為我慢慢地長大,不再滿足於那膚淺的圖畫。漸漸地,我竟開始向那正規的文字書籍進軍了。
倚在童話書專櫃前,我心疼着善良的小人魚為了心愛的王子而化成泡沫;厭惡着貪婪的老太婆向小金魚不斷索取;崇拜着神武的阿拉丁用智慧懲罰了惡人……第一次,我感受到了書籍的魅力。雖然有時腦中還會響起喜洋洋那奶聲奶氣的呼喚,但我已經接受了這裏繽紛的童話世界。
母親書桌上的小吊蘭不斷地生長,直到垂在地上很遠。工作人員小心地將它修剪到合適的長度,可它又一次一次地垂下桌面。就這樣,吊蘭不斷地垂地,我也不斷長大,直到有一天我,也坐在了它的身旁……
我捧着一本本不再那麼花花綠綠的書,牽着斯嘉麗華麗的裙襬,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又一路顛簸,隨着方鴻漸來到三閭大學,體會到了人性的複雜;最後啊,駐足於那“白玉為堂金作馬”的賈府,久久走不出顰兒的憂傷……直到母親強行將我拉起,我才發現,來時那圓滾滾的太陽,已成為一抹血色殘陽……
那時,我雖漸漸迷上了這可愛的小書店,但也只道是尋常。怎想,有一天踏入這小木屋,撫一下這小吊蘭也會成為一種奢望……
那天,我們搬家了。搬家時,我提着重騰騰的書包,站在梧桐樹下,緊緊地盯着小書店,想着在這裏度過的十多年時光,欲語淚先流。母親拍拍我的肩笑道:“是不是在想,如果還可以天天站在這小書店旁,多好啊。”我木訥地盯着那一道道清晰的木紋,喃喃道:是呀,如果我可以,可以還站在你身旁。
步入國三以後,學業的煩惱紛至沓來,我越發懷念那個散發清香的木屋了。雖然父母為了緩解我的“相思之苦”,也為我準備了一個精巧的書房,但我總覺得缺少了什麼。
一天,終於我抽出了零碎的時間,向它飛奔而去。雖然已是深秋,但我的額頭上還是佈下了密密的汗珠。當我滿心歡喜到達時,竟沒有聞到那清幽的木香,亦沒有看見那暖暖的燈光,唯有那近乎聳入雲霄的梧桐,孤單地立着——書店,被拆了!我愣了很久,落寞地靠在樹上,一陣寒意滿滿的秋風吹來,吹落了那稀疏而又枯黃的梧桐葉……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我拖着疲乏又滿懷失望的腳步走向新家。腦中不斷閃過那高高的書架,黃色的燈光,各樣的書籍。我輕歎了一口氣,如果那書店還在多好啊!如果我還可以有大把的時間來閲讀,多好啊!
硬硬的水泥路,留下了我落寞的腳印。既有對書店的懷念,更有對童年不珍惜時光的悔恨。或許,時光之所以留下印記,並不是讓你去無止境地懷念,而是讓你從中汲取經驗,減少對未來的遺憾。
人生總有遺憾。我們總會説“如果我可以”,但時光不會倒流,我們只能抓住眼前,去成就未來。對於曾經,即使再懷念再悔恨,但終究是過去了。我不要再留下悔恨,我要珍惜眼前,珍惜每一分光陰。
我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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